【宇亮宇】Always Online（中）
有种好久不见的感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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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白透”的回复第二天下午他才看到。“嗯，想做就去做。”女孩子紧跟着发了串“Fighting！”小火炬一样照亮韩宇眼前。
但韩宇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轻松多少。磨磨蹭蹭拖到中午他试着给胡浩亮打电话，响了许多声，直到机械的女声响起，“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”。他愣愣地放下贴在耳边的手机，心里好像有个泡泡给什么东西一碰，“啪”地塌了，缺了块也似。
“哈哈对不起哦，昨晚后来实在太困，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过去了。”“小白透”发来两个流着汗的尴尬表情，“不过，三点半也太迟了吧！你白天不用工作的吗？”
韩宇扯了扯嘴角，准备回她一句“待业中”。签约后他就基本失去了原先在街舞圈的工作，经纪公司虽然有安排他学这个、学那个，偶尔也拍拍平面什么的，但通告这种东西，雷声大、雨点小，于是像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里。他对着电脑发起了呆。
手机忽然一闪一闪响了起来，看清屏幕上来电显示的“亮亮”，韩宇产生一种“老天你在玩我”的荒谬感觉。
“小白透”半天也没回信，韩宇只好推开键盘站起来，咬着嘴唇拿起震个不停的手机。
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他就什么都忘了。“哥。”他叫了声，就嗓子一梗。要说什么，要假装什么，他通通忘了。
胡浩亮“嗯”一声。
“你打给我没接到，”他哥说，“在教课，拖到后面才看见。”韩宇听着他那边窸窸碎碎的动静，胡浩亮好像在翻什么东西，过了会听到他嘟囔声，“在这。”
“你在干嘛？”韩宇装作淡定地问。
“我换个衣服。”胡浩亮那边停了停，像故意给他听似的，发出更衣室那种铁柜子门带上的声响，“早上仨小时课，北方供暖都来了，给热的，捂一身汗。”
“我就猜你早上有课。”韩宇不知为何松一口气，也许是太过日常的对话没什么好思考的，也许是胡浩亮说话的语气，好像他们过去无数次碰头聊了个天那样，“起床滋味不好受吧哈哈，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为你起得来。”
“别说了，困死了。”说着胡浩亮打呵欠，嘴里含糊不清的，“没办法……夜猫子……”
韩宇责怪他：“知道第二天早起还熬夜。早点睡觉行不行。”胡浩亮“哼哼”答应着，韩宇听他呵欠不断的都能想象出这人困得睁不开眼，头一点一点接电话的样子，忙说：“吃了没，吃点你快补觉去吧。”电话那头停顿了下。
“韩宇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吗？”
这个问题问倒他了。韩宇又开始感到那股紧张，他下意识地捻着自己袖口的线头，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，又紧紧闭上。这多奇怪，他们忽然在电话两端比着赛似地闭口不言，陷入沉默；韩宇听着胡浩亮的呼吸声，好像有温度，毛茸茸地擦过听筒。
“我……”他脱口而出，“我想你了！”然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。胡浩亮愣在那里，随即爽朗地发出大笑。
“嗯，是两个月没见，”他哥笑完了温柔地说，“我也想你了。”
但韩宇懊恼得不行。他要说的不是这个，尽管它并非一句假话，可他想说明明不是这样的。他恼恨于自己忽然的退缩和怯懦，甚至有一点点恼怒胡浩亮委婉的回避和装傻。他不想这样，他宁愿胡浩亮莽撞地上来就问：“当艺人比专心跳舞好吗”，“怎么回事跟佳佳分了手”，“你知不知道网上怎么说你”，或者，“说好的KOD9，还参加吗？”他宁愿胡浩亮像刚开始教他跳舞一样严厉地，“韩宇，继续。”“韩宇，不要停。”
他有勇气面对一切责备和质问，却不知要如何面对胡浩亮一句诚恳的，“我也想你”。他眨眨眼睛，想哭，又感到无比得委屈，无比得难过。
不记得怎样搪塞着挂掉电话，他呆坐在床上，像尾搁了浅的鱼。看着听着窗外明朗的天光，喧繁的车声，仿佛胸口塞了满满一团棉絮。
面对至切的关心有时人们反而下意识地逃避。
“我错了。”韩宇断断续续地回，“我该成熟点，不该不接电话叫他们担心，我知道，我……我慢慢回消息、回电话了。我说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。现在这样，我也，就，也没有那么不好。”
有时面对一个陌生人好像还更容易。跟“小白透”说话，不知道说给她听还是别的什么人听，还是说给自己。
“小白透”说人就是这样。“我也是。”她发过来，顿了好一会，“我们都是。”
“前几年，我在老家的时候，过的日子不算好，或者其实，一团糟。事业上遇到症结，我走不出去，很挫败，很……很烦，每天板一张平静的脸，其实很着急上火。我不想听任何人劝，即使身边朋友们是好心的。怎么说呢，就，不是傻子，道理我都懂，对吧，我懂可我就想自己一人安安静静待着，有的事情，不是自己面对不来的。”
“小白透”给他发来这么多字。韩宇看得愣了愣，对话框里依然跳出一条，接一条。
“不用勉强自己啦。我想真正爱你的人都会理解的。”
“爱你所以，只要你好，就够了。”
“就是，累了的时候，需要的时候，别太逞强啦。”
“嗯……因为，会一直在的。会有人，愿意陪在你身边，一直，我是说。”
韩宇抿了抿嘴唇。手机嗡嗡震了两下，“月底去上海。见面吧。”胡浩亮说。他对着那条讯息和“小白透”发来的字看了会。
“好。”他回胡浩亮，“等你到，一起吃饭。”
他鬼使神差地问“小白透”，“那你呢？”
“？”
“就……遇到没，那样的人，爱你的、愿意一直陪着你。”
“哦……”“小白透”慢吞吞地回，“有啊。”
“有的吧。虽然那个时候，他离我好远，也没想着告诉他；有个小傻子，见到了还是觉得，啊我可以做到、可以做得更好的。他以为自己装傻充愣得很好嘛，其实大家朋友都在一块，这个小傻子，做过什么我还能不知道？他呀，演得好差的。”
“一起吃饭。”胡浩亮说，“给我做水煮肉片。”
韩宇嗤笑了下。蠢蠢欲动很想回他，“水煮什么肉片哦你个弱鸡吃我的还嫌辣”。那是前两年的事了，好不容易过年回一趟武汉，给师父做饭还被嫌弃，“韩宇你这是辣椒炒辣椒吗？”去你的。韩宇去够又一瓶酒，假装没看见。亮亮眼角边微微晶亮的痕迹。他一口咬定这是被韩宇的肉片辣出了汗。
“好啦。”忍了又忍，徒弟最后忍不住夺下他手里的空酒瓶，老气横秋地拍拍他肩，“吃饱了，也喝够了，新年快乐，哥哥。”
“明年我们可以上海见。”韩宇抱抱醉汉，“亮哥是最最棒的。”并强调，一直都是。
“辣哭你哦。”韩宇咬重，超凶的。
“哇，我好怕，”他哥顺势而为，可怜兮兮，“宇哥，求放过。”
韩宇快笑岔气了。“好嘛。”他说，“你不许再说我屋里辣椒不要钱了。”
“哦……”
不怎么服气的样子。
“还不吃豆芽啊？”
“不吃。豆芽不好吃。”
行吧。
“生菜？”
“阔以。”
他哥这个输入法就是这样，三五不时出点岔子。韩宇见怪不怪弹他几个“翻白眼”的表情，“……等会儿，你是不该补觉去了。”他哥说他就爱在些鸡毛蒜皮的事上啰嗦，原话，“跟女朋友似的。”韩宇无语，拿胡浩亮没办法，恨不得眼睛都长他身上盯着看他有没有把自个儿照顾好了。
他哥也无语，发来六个点“……”，然后开始装死不给动静。韩宇乐得不行，手扶在键盘上半天都咧着嘴，最后才如梦初醒低头咳嗽两声，打字。
“那挺好的。真羡慕你。”好吧，其实也还好。想了想，韩宇把“羡慕”删去，重新输入。
“不过，我也挺幸运。”
想着胡浩亮睡了，韩宇有些无聊，于是暗搓搓八卦地戳“小白透”问，现在呢，那个人是你男朋友不是？
等了老半天，对面悠悠回过来一句。
“不是。”
还没等韩宇感到惋惜，“小白透”意味深长地说，“也许，可以是。”
“我希望是哇。”
韩宇了然地点点头，自认看穿了这个互相有意但裹足不前的爱情故事，愈发兴致勃勃怂恿起来：“别犹豫啦。不都说，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嘛？最好的感情是什么样子，就是，不说都会一直在你身旁，一个眼神就懂彼此……”
你们是朋友，知己，亲密如家人，兄弟。胸膛中陌生又熟悉的情感滚烫如涌，在一瞬间韩宇百感交集。他摸出一根烟狠狠吸上几口，在烟雾里垂下手想着自己的幸与不幸。
“小白透”倒是怪坦然地，“好吧，我知道了。我会考虑你的建议。”
“横竖都快十年啦，不怕，有的是时间，我赶脚等得起。”
韩宇瞥一眼，掐了烟，故意坏心眼，“别这么自信。世事难料，说不定你还等着，人家找别人了呢！”
半晌，“小白透”弱弱地回，“……不能吧。”
“凭什么不能啊？感情老得不到回应是很痛苦的。”
“呃，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“切，那什么意思？”
“……好吧，你有道理。”末了“小白透”还是回，“我想了想，对。”
“同样的伤心谁都不想经历第二次。”她语焉不详地，忽然，突兀下线了。
韩宇起身去阳台走一走。晚上他有酒局，加入新公司应酬，不得不打开衣柜早早翻衣服，想搭配，拿出光鲜亮丽样子，总不能给人瞧得落魄了看不起。也许还有这个导演、那个策划之类，酒要喝好，一箩筐的话也要说恰到好处。
难怪他哥当年说舞蹈才是最简单的东西。韩宇开了首歌，音量开大，手机往床上一丢开始洗澡刮胡子换衣服，镜子前面摆弄头发左抓右抓；音乐是流淌在他们这些舞者血脉里的因子，他忍不住地卡着节拍动，下意识一个rock踏出去，抓抓头发怎么看都不满意，也只得作罢。
音乐中断一下，插进来一条短信。胡浩亮说，“我明天过去找你。”
韩宇呆住了。他记得他哥中午说的是“月底”。然后他反应过来，第一个想法居然是，“哦操水煮肉片料我还没准备”。想完他一缩脖子，有点心虚，又有点欣喜。
韩宇把现在地址报给他哥。“我晚上出去吃饭呢。”本来烦着的酒局、服装和发型，通通见了鬼，他给胡浩亮耍赖，说我没空去买生菜你吃豆芽行不行。
开玩笑。他都想好吃完饭就回来门口那家超市估计还没关门，谁知胡浩亮发过来句，“哼。不吃生菜吃你。”
韩宇呛了下，心想我又不是唐僧。但他哥这个脑回路经常冒出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东西，所以他逼自己慢慢平复下心情。“好的吧。我哪敢不给你啊。”他叫屈，按着自己怦怦跳的心脏，认命，“切，听你的，都听你的，还讲我像女朋友，服了，你才是我女朋友。”
“滚蛋。”顿了顿，胡浩亮说。
“晚上什么局，少喝点酒。少折腾，早点睡。”
韩宇心里暖得跟什么似的，就是憋不住有点傻乐。他哼着歌换完衣服，下楼，揣上手机在小区门口等车的时候外面人来人往的，正是华灯初上，车如流水马如龙。
“你不来，我就去上海找你。”他哥大着舌头说过醉话。拥抱勒得好紧，颈边好痒，酒气熏得他也飘飘然，心跳如擂。好在酒精不会让他的脸比之前更红上三分。
那样的冬夜和这样的初春。喧嚣在那儿结冰，霓虹在这里寂静。韩宇搓了搓手呵一口气，把脸埋进手掌里，既甘且酸，微微窃喜。但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么？是，也不是。
熟悉又陌生的感情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名词定义。师徒，朋友，知己，家人，兄弟。照过千家万户的月亮阴晴圆缺，每一样都相似，每一样又都不是。比月光还清澈，比月影还深邃。比春冰要温暖，比秋水要浩瀚。
悬在北京的夜，悬在上海的夜，悬在春夏和秋冬，隐于清晨和傍晚。早已成习惯。
韩宇望着车窗外变幻莫测的风景，一头惆怅，一头微微释然。想到有一些心虚和紧张，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欢喜、雀跃与期待。
他要见到胡浩亮了。
而他想念他，并非一句虚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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