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亮宇/架空】关雎（28）
还在。
深坑不定期撒土。
武侠AU，历史地理架空，勿对号入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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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宇借来叶音的剑，在手里掂掂，摇头道，“轻了。”龙飞在旁听说，劈手夺过下属之剑扔去，道声，“姓韩的，接着！”韩宇抬头一抓，拔出鞘来甩手两个剑花，终于满意道：“谢！”
龙飞一捶兀自瞠目的手下胸膛，嘿声笑道：“不懂了吧？别看姓韩的生得白净小娘皮也似，他那把成名的‘云梦’可是玄铁铸造，奶奶的，加上那小子的鬼劲儿，老子接他一剑，虎口都给震裂了去！这叶家的剑，脊又细，刃又薄，瞧着八成是他们家那个搞暗杀的老祖宗传下来的，游走灵活的路数，哪里压得住？老孙，你这剑怎么说也花了老子二两金招呼西平杨老师傅打，剑宽、刃阔，分量够得很！”
龙飞人是粗犷，功夫上的眼光却当得起一帮之主，他这般解说，不止鲸鲨帮的手下，在场许多听到的都面露恍然之色。连叶音都忍不住多瞧他一眼：他和他兄长所用对剑及叶家剑法，确是百十年前先人“南海观音”所留。
此时场中又有些争执，原来听了龙飞的话，那些江湖客转头论起韩宇与阿加化的高低来。这一人道：“韩宇身兼荆襄剑派、梅花山庄真传，数年前入蜀与当时的剑门第一人谢文珂切磋，便斗了个不胜不败！”那厢袁尚任听了，狠狠剜他一眼，道，“是又如何？阿加化得了兀火罗的真传，我那不管事的师兄，嘿，哪里是兀火罗对手！”他是蜀中剑门的长老，谢文珂的师弟，说话这般含酸带怨，登时惹人不服，与他争辩起“休长金人志气，灭自己威风”来。却也有小半部人想到那兀火罗赫赫战绩，闭嘴默然不提。
“完颜阿骨打给阿加化封了个‘大金第一勇士’，他是兀火罗的徒弟，唉，十年前中原武林高手皆败于兀火罗之手。”王子奇忧心忡忡收回眼，问道，“韩少侠能赢么？”
胡浩亮一直望着韩宇背影，摇头道，“不知。”
过了片刻，“但我晓得，他不会输。”胡浩亮再度开口，“师父说，兀火罗一人之胜亦不说明金国武功高过大伙儿的传承，若教他杀灭了胆气，万万不可！比武不慕强，一味寄望对手势弱，那便永无上进之理。韩宇不一样。”他缓缓道，“比内力，大家都是十年二十年修炼来的，看谁根基扎得夯实；比招式，他有奇绝功夫，我中原武学博大浩瀚，难道百年源远流长，精妙输他不成？中原武林之衰退，不在外敌，在内困！个个壁垒分明，敝帚自珍，又或贪快图利，本末倒置——韩宇不会输，因为韩宇与他们，都不同。”
他这一番话声音不小，落在近遭众人耳中好似一个惊雷，炸开议论无数。龙飞狠拍大腿，竖起拇指道：“这位兄弟说话在理！奶奶的，老子早瞧那些大门大派的不顺眼，个个儿当自己是根葱，打不过别人，便有一肚子说辞！要我说，韩宇当年东去，就是大大的好事！偏你们当他是个异类喊打喊杀，人家能创出新剑招，能练一身本事，你们呢，啊？”鲸鲨帮在黄河上做买卖，龙飞混得一身匪气，骂起来痛快淋漓。众人虽有听他言语粗鄙极不入耳的，但想他本事却硬，只好吞声忍气，把目光转向场中，少不得在心中恨他：你既叫得响，倒要瞧瞧姓韩的够不够能耐！
耿星河将自己那柄女真刀往阿加化手中一塞，冷脸道：“你是师父的好弟子！呵，你这不成器同门落下的面子，仰仗你找回！”她本骄傲之极，却在顷刻间颜面尽失，胸中羞愤不已，初时恨不得死了才好，却给阿加化拦了下来。她对阿加化感受素来复杂，不过事已至此，死志却是消了，眼下只余恨意，恨不能屠尽在场所有南蛮子，割掉他们舌头、剜去他们眼睛。
阿加化收下那刀，沉默一下，叹道：“你远着些。”见耿星河眼中冒火，心思不属，终抿了抿嘴，把余下话咽了。
“客云来”二楼本自宽敞，外接露台，客还未满，不然也不能容耿星河与叶家兄弟缠斗多时。阿加化横刀在手，韩宇亦自起剑，两人站在对角上默默沉气，一时无人先动，却已各自调整到临战的状态。眼下就好比箭在弦上，一触即发，有旁观的不觉噤了声，大气也不敢出。
先动手的是阿加化。转动手中刀柄，他默默望向耿星河，到底苦笑一声，挥开万般心思，提掌抢攻上去。得了胡浩亮警告，韩宇不敢大意与他对掌 ，道声“来得好！”便运起内劲灌注剑尖，昂然迎上。阿加化掌力与剑相碰瞬间只听“轰隆”一声脆响，却是掌劲不收反溢，直把挨得近的碗筷、板凳，俱劈得震荡。
有人骇道：“好霸道的内力！”对招两人却无暇思量，阿加化右手弯刀赶到，当胸斜下，韩宇剑芒一吐，须臾之间变换招式，两人连连交击七八次，次次带了风雷之声，愈来愈快，已有人目眩神迷，看之不清。王子奇努力张眼：“这两人、这两人应对好快！究竟谁占上风？”胡浩亮专注场中，略一沉吟答：“单看阿加化使刀，直来直往，缺乏变化，似未曾专攻过，虽然敏捷，仍不到韩宇剑术精妙——这样下去最多拆挡五十招上，便至极限。”王子奇闻言振奋：“那么……韩少侠定能赢了？”胡浩亮却不似他乐观，眉间反见凝重，低低道：“可兀火罗的本事，本不在兵器上。”
一言至此，恰逢场中丕变。韩宇平生剑法得意，愈斗愈是得心应手，剑锋招架住阿加化弯刀，觑空滑开半步，便是小臂一振，霎时抖出剑花连绵，直如纷纷梅华照入眼帘，争奇斗艳。这剑光霎亮映寒了许多人的肝胆，已有明眼人骇然出声，“此乃梅花山庄的剑招，‘千枝斗雪’！”。众人便都想到：传闻梅花山庄的剑法招招拟照梅花情态，这一式便是要抖转手腕，剑尖以迅疾之势连连突刺，或轻或重，或虚或实，一霎如攒寒梅千朵，声势浩大，出其不意间，敌人绝难侥幸。
一时“叮叮当当”之声不绝，全是兵器交接；阿加化有心拆挡这招“千枝斗雪”，但在变化上本就输了韩宇一截，故实在难以全数吃下，一时不慎，便教一道凌厉剑气划伤小臂，所伤甚深，他吃痛，动作难免缓了一缓。韩宇觑得胜机，登时迫上。
一时情急，耿星河骂阿加化：“这些南蛮子要杀人，你讲什么分寸！”
阿加化却自沉默。唯有韩宇与他对战感受分明：看似局面不利，这个对手却依旧沉稳非常，稳稳守住要害，出招则越来越化繁为简，大有洗炼归真之势。他一双眼瞳黝黑沉静，犹如雪地中狼。
韩宇心中大震：再过十年二十年，此必又一兀火罗！
转念之下，他身上杀机陡升：宁可放过耿星河，也绝不能放任此人！
众人不明就里，只见一瞬过后，两人身外气机竟同对面拔节一般，又生生拔高上去。那些内家修为稍弱的登时头晕气闷，直如裹挟在急流中牵动拉扯般，叫那真气激荡得身不由己，踉跄倒退。韩宇已是发了狠心，不惜一切要将阿加化格杀当场，当下再不做试探，内力催至巅峰，手中人剑合一，一道白亮电光般倏地破空刺来！
众人也不知阿加化如何动作，只觉那内力扫过，直如罡风过境，面上刺痛不已；再要强睁双眼，目中一疼，便不由自主流下眼泪！
胡浩亮猛跨前一步，紧紧注视场中。
王子奇急道：“怎地了！韩少侠怎地了！”
胡浩亮已是飞身上去，将将扶住韩宇摇摇欲坠身躯，见他雪白下颔边蜿蜒一缕血迹，嘴唇翕动，急抽手按住他背心喝道：“收声，不要动！”
沉稳内力源源不断输入，韩宇晃了一晃，跌进他怀中，却仍无声笑笑，张了张嘴。
“幸，不辱命。”
胡浩亮抵在他背后的手几不可见地一抖，万语千言凝在口中，再也忍不住，埋下头去将他紧紧抱住。
王子奇揉了揉眼睛：“阿加化、阿加化莫非……”场中寂静无声，待尘烟散去，终于露出两人交手结果，登时哗然一片！
耿星河一双眼始终死死盯着阿加化的方向，面容扭曲着抽搐起来。众人竖起耳朵才听得她口中呓语一般：“你起来，你起来，要你多管闲事，你给我起来……”
她似要往阿加化那边走去，但刚迈出两步，便是脚下一软，“哇”地吐出血来。余下的金国武士见状抢到她周围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，霍然拔出刀来。
群侠见状又一次紧张，纷纷拔出刀剑，将面如金纸、生死未知的阿加化同耿星河、两名武士团团围住，你一言我一语道：“不如杀了金狗！”“杀金狗！”
王子奇心中焦虑，深吸一口气，对同行来此的黑衣将官道，“史统领，不能叫这些人动手！”
忽然沉沉一声叹息落下。
本来人声起伏，纷杂不已，这声音却如送进每个人耳中一般，轰地一声，平地惊雷。胡浩亮搀扶韩宇退在一旁，此刻猛地抬头。
只见一老者无声无息站在了窗外露台上，竟无一人发现他何时来的、从何而来。他只平平望向众人一眼，遂低下头看自己的手，默默不语。众人正自惊疑不定，忽闻他负起手来叹道：
“收徒不易，教徒更难——小徒的冒犯之处，便由本座一力承担了罢。”
说着，只一点地面，竟是一步步踩在凌空三尺之上，朝楼内稳稳踏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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